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上学那会儿，《晏子使楚》这篇课文背得滚瓜烂熟。如今，只记得这一句了。晏子的不卑不亢与机智敏捷早已随着现实的琐碎淡出认知，北方不能种橘却根植于心。商超里、地摊边的橘子都来自南方，尤其是砂糖橘，我只买从广东进来的。

去年十月，到伊川野狐岭一个朋友家做客，在他的院子里居然发现了一棵结着果实的橘树。硕大的果实挤在仅有的两个树杈间，像一个孩童抱了一堆好吃的扛着肚子站在你面前。颜色、个头，与商超里的精品无异。“能吃吗？”我脱口而出。“能，长熟了很甜的。”朋友说。我诧异的眼神游离于橘树和朋友之间。朋友伸手去摘，我急忙阻止。让它们长着吧，有这抹橘红在院子里挺好的。朋友说这棵橘树是前一年刚栽的，老家那棵树都十几年了，结的果满树都是。

朋友口中的老家，离他的院子不远。我想象着他那个有着一棵粗壮橘树的老家，孩童们在橘树下奔跑嬉闹，老爷子扶着老花镜在橘树上寻找，这个有点酸，那个熟透了，还有那个，肯定是最甜的……

野狐岭有两棵古老的皂角树。长宁街上有一棵，239岁；新华街上一棵，510岁。长宁街那棵皂角树生长在两户人家间，一左一右与树为邻，两家的围墙各自后退，给皂角树留足了生长空间。新华街那棵皂角树就在街道上，粗大的树干尽量向住户的房子上倾斜，或许树也知道，现在街道上过往的不再是牛车马车，更先进的农用机械和现代交通工具都要通过，根已深植无法移动，数百年前它就开始礼让世人。但它身后的这家住户，就显得不太方便了，临街墙外的土地无法硬化，本来可以停车的地方只能围起来种点菜。小菜园里的肥水向下，或许能滋养到门口这棵古老的皂角树。说实在的，这棵古树已经给这家的生产和生活带来了极大不便，但主人介绍这棵树的时候满脸自豪和喜悦。这棵树有灵性，跌落的枯枝从没有伤到过其家人和牲畜。

或许，这片土地在遇到从山西洪洞迁来的孙刘两家人之时便萌生了怜悯之心，此心无限生长，结出了包容。野狐岭与城区一路之隔，人口密集，各项产业发展迅猛。两棵古树能得到完好保护，全仰仗于野狐岭的包容。包容的土地任各种根系植入，包容的人心任各种关系融入。南方的橘树在这里还是橘树，接受这方土地无私的给养；外来的住户也是亲人，紧急事件中也能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包括泊车野狐岭的外乡人。

包容，成了新时代野狐岭的精神写照，同时又催生着村庄更高级的文明。

我在想，若是晏子来到这个小院，看到橘树上硕大的果实时会有何感想。他会不会说，天下皆可橘，只要有足够包容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