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来临。风变得柔软,阳光也有了温度,大地从沉睡中苏醒,万物萌动。每当这时,我总会想起父亲那句话:“春天,我们种树吧。”
小时候,春天对我来说,是父亲扛起镢头、我提着小水桶,一同走向田野的日子。那时候,父亲的背宽厚又坚实,我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脚印,模仿着他的动作,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父亲。
我们在自家的小院旁或地头选一处空地,父亲挖坑,我去小河边提水。父亲告诉我栽树的秘诀,那就是“坑要挖大,苗要扶正,水要浇透,土要夯实”。挖好坑,父亲把树苗小心地放进坑里,让我帮忙扶着,他填土、踩实,最后我再浇水。看着小树苗喝足了水,稳稳地立在土里,我满心欢喜,仿佛种下了一个大大的希望。这时,父亲会摸摸我的头,笑着说:“好好长大吧,树苗。”那时我不懂,父亲其实是在说给我听。夜晚,我常常会梦到那棵树苗,听到它拔节长高的声音,有小鸟在枝头歌唱,绿草满地,我在树下玩耍,父亲在一旁微笑。
上学的时光,每年植树节,老师会带着我们去郊外种树。同学们拿着工具,排着队,一路上叽叽喳喳,像一群欢快的小鸟。到了种树的地方,大家分工合作,有的挖坑,有的提水,有的扶树苗。我们认真种下每一棵树苗,还会在树上挂上心愿卡,写上自己的梦想和祝福。那时的我,梦想着自己能像种下的树苗一样茁壮成长,将来成为有用之才。
工作的日子,忙碌而充实,让我很少有时间去关注春天的到来。直到有一年,单位组织植树活动,我才又一次与树有了亲密接触。我们在城市的边缘种下了一片树木。大家齐心协力,虽然累得满头大汗,但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看着那一排排整齐的树苗,我突然意识到,种树不仅仅是一种劳动,更是一种责任,一种对环境、对未来的责任。我们种下的不仅仅是树苗,也是绿色的希望,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如今,我早已为人父,春天里,我会带着孩子们回老家种树,就像当年父亲教我一样,教孩子如何挖坑、如何扶树苗、如何填土、如何浇水。看着他们认真的样子以及眼神里充满的好奇和期待,我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家里那棵老桐树高大挺拔,那是当年我跟父亲共同栽的。如今,父亲已经走远,每年春天,这棵老桐树都会开出紫色的喇叭状花朵,一到夏天,更是绿树成荫,郁郁葱葱,枝繁叶茂,为我们提供清凉,遮风挡雨。
轻轻抚摸老桐树粗糙的树皮,仿佛能感受到父亲掌心的温度。那些与父亲一起种树的时光,和后来自己经历的种种与树相关的记忆,如同老桐树的根脉,深深扎进我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