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位与众不同的女人。

　　去年春日的某个清晨，在我居住的楼道里第一次看到她：一条素雅的方巾自额前齐眉向上将整个头发包裹后，又顺势在鬓角处前折，再顺面颊拉至脖颈，就此打一个小小的蝴蝶结，就像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中维族姑娘古兰丹姆的装扮。露出的白皙面孔让我认定她的年龄大约在五十岁上下。一条及至膝盖的棕灰色工作服干净得体，竟然穿出了风衣的效果。这是她的装束与众不同。

　　再就是她清扫楼道的方式也与众不同。她随手拎了只蓝色小塑料水桶，使手中的笤帚随时保持潮湿。因为她不是用笤帚去沾桶里的水——那不是扫地，而是和着尘土在水泥地上涂抹。她不时用手从桶中撩些水洒在笤帚上，在保证空中不见灰尘的同时，地面像清洗过的婴儿背般洁净光滑。她哪里是在扫地，分明是在书写，在绘画，在刺绣，在纺织……此时的她，正以一种严肃认真的态度，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一种她可能视为心仪的事业。于是，优雅，这个浓缩了对女性极至赞美的称谓，就像一顶皇冠顺理成章地被她所拥有。

　　女人的优雅在任何场合都可以展示。那种内在美的释放不一定要在华衣丽服的包裹下，不一定要在裙裾飘飘的舞池里，也绝不是在东施效颦的忸怩作态中。就像这位清洁工一样，一身简单的装束她能穿出别样味道；脏累枯燥且周而复始的工作她能做得如此有滋有味且富有诗意，给人带来惬意的感受，甚至说是欣赏、享受都不为过。

　　不管别人怎样看她，或许接受不了她的装扮，或许对她的神态有所排斥——因为在他们眼里，似乎清洁工只能是不怕脏不怕苦的典范：头发裸露，面部无遮无拦，鼻孔是吸尘器，对行人不管不顾地挥舞着扫把，在漫天尘土中灰头土脸，这才是真正的劳动者。我不知道这是国人惯常的思维定式，还是经年固化的职场标准。不然，为何不能接受一个清洁女工以优雅的状态为人民服务呢？

　　优雅的气质是一种修炼，在不经意的细节中自然释放，不分地点场合，没有身份上的高低贵贱，一如这位普通的我们不知姓名的清洁女工。             本版插图 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