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钦良
这个元宵节,我看了半夜焰火,看出了一些道理。
人生有两种活法。一种是放焰火,砰的一下便上天,到了一定的高度,释放了全部的能量,金光万道,灿烂无比。但只是瞬间灿烂,倏忽寂灭了,化作乌有。还有一种活法,我视其为“10瓦灯泡”。通上电,便幽幽地发出微光,很平淡,但很耐用,轻易不会寂灭,但也不会辉煌。你看这世上各色人等,形形色色不一而足,但细想起来,无非是这两种活法。
这两种活法好比古人点灯,是两种点法。
试想每个人刚来到这世上,都是哭着喊着裸着身子的,攥着两只拳头,凡骨肉胎,也只有几斤几两,上天给我们的备份,基本上都差不多。不能说谁一离开娘胎,就已经读了两年大学。我看只要是个健全人,浑然天成,上天送给我们的都是一只细瓷碗。
这只细瓷碗里,凝固了满满的一碗蜡,伸出一根细细的捻儿。有的人一来到世上,就走得急、走得快,比较有激情,也有爆发力,恨不得把一身的能量都释放出来,于是就把那捻儿挑得大大的,慷慨点燃自己的人生资源,呼呼地冒着火苗,发着亮光,又灿烂又过瘾,又痛快又淋漓。可是,这碗蜡很快就烧完了,只剩下那根细长的捻儿,留下来作了绵长的记忆。
有的人倒是能耐住性子,总是不慌不忙,不妒不贪,在那碗属于自己的生命资源里,只挑了一根细细的捻儿,幽幽地光亮,既照不亮别人的世界,又照不亮自己的前程,只能照见自己脚前的几步路。但这种人很容易满足,谨慎地在光影里往前走。
捻儿挑得大的,很快寂灭了,但毕竟辉煌过!捻儿挑得小的,亮得时间长一些,但从来没有辉煌过!不管辉煌也好,暗淡也罢,最终都是留了一根捻儿在那只空空的碗里,作了印证。
我看,放焰火的人与看焰火的人也有区别。
放焰火的人,人生的姿态像运动员,兴冲冲地往前跑,他要竞技,要展示自己。当他亲手点燃焰火的一刹那,看见了突突冒出的火花,心里清楚这东西瞬间便要腾空绽放,所以他的心是忐忑伴自信、兴奋伴喜悦。而那看焰火的,虽然没有亲手点燃焰火,只是远远地看着,但他的心同样是高兴的。只是看焰火的比放焰火的少了一份忐忑而已。因为在点燃焰火的时候,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是潜藏着一定危险的,可能会被炸着烧着或者伤着。而放焰火的人,偏偏要到危险中寻找安全,在忐忑不安中体验愉悦。其中的乐趣和愉悦,看焰火的人是体验不到的。
就人生的体验强度而言,放焰火的人比看焰火的人体验到了更多的人生况味。但在看焰火的人当中,自然有人因了阅历的丰富,或感悟的深刻,竟比那跑来跑去忙着放焰火的人,有着更细腻的人生体验与感悟。
所以我在想,就这两种活法来说,究竟哪种活法更好呢?
这也是没有答案的。只看你的处境与性情,适应哪一种罢了。只是在我看来,放焰火的人为世界增加了色彩,看焰火的人为世界增加了内涵。或者说像放焰火那样生活的人,是奢侈消费生命;而像10瓦灯泡那样生存的人,是慢慢消化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