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杂物,从一个大纸箱里翻找出一个单放机和一摞磁带来。
岁月的风尘在磁带表面烙下深深的印记,邓丽君、罗大佑、郑智化的笑脸已然泛黄,可拂去表层的落寞,将磁带放进已经久未开启的单放机中,试着装上电池打开开关,没想到熟悉的声音依然轻快地流淌出来,曾经伴随了一代人走过的关于磁带的记忆便在瞬间鲜活。那是一个没有CD、VCD、DVD、移动存储设备和智能手机的年代,那个年代的声音只能用磁带来记录。
在一大摞磁带中,也有我自己录制的。最早的那一盒磁带,可以追溯到20多年前了。那时我刚上师范,我的一篇散文要在电台一档综艺节目中配乐播出,这是我的文章第一次走进电台,其意义自然非同凡响。在接到播出通知前的那个夜晚,我竟然激动得彻夜难眠,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跑遍大半个城市,用不菲的价钱选购了一盒空白磁带,仅仅只是为了在那个傍晚,将电台里的那档节目连同我的文字一起给录音下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盒磁带所带给我的荣耀是足以让我骄傲一辈子的。我常邀上几个要好的同学,放学后在宿舍里围坐在一起,然后打开收录机,任激昂的音乐伴随着播音员极富感情的声音在小屋里弥漫。大家都听得很认真,静静的,谁也不说一句话,脸上全都很难得地写满庄重与神往。
我如愿以偿当上了文学社社长。后来,我又陆续发表了不少文学作品,关于我成长的事迹也被选进了一些青少年文学报刊中。可让我魂牵梦萦的还是这一盒磁带。临近毕业时,我有机会走进电台播音间做嘉宾,当我面对话筒说出第一句“亲爱的听众朋友,大家好”时,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辉煌从我心底升腾。
节目将在3天后播出,3天里我做的所有事情便是跑遍全城只为搜索一盒精致的空白磁带,将我的节目完整地录制下来。节目开始前,我像一名虔诚的朝圣者,用微微颤抖的手将磁带放进收录机中,将录制键和着节目的第一个音符给重重地按下,所有的期待便随着磁带“沙沙”的转动声开始膨胀。录制的过程很短,却又显得那样漫长。
录音完成后的第一件事情,当然是迫不及待地招来同学将磁带打开,我想象着我的声音通过磁带的转动被传播开来是怎样的动听,我想象着那些赞誉的声音、那些钦佩的眼神……可是,等等,为什么磁带转动老大一会儿了也没有声音?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我全部的激情都在慢慢冷却,终于凝固——磁带居然什么也没有录下,只是依旧在一圈圈不知疲惫地空转着。原来,激动中我录制时竟然操作错了!
后来,VCD、DVD及MP3大行其道,我再也没有买过磁带。即便后来我又数次到电台做过嘉宾,我的声音随着电波飞扬,但我已不再刻意地关注节目录制之后的故事。那些虚荣的炫耀已无足轻重。再后来,我便将磁带和单放机装在一个纸箱里,放在了储藏杂物的储物间,不常看见,也不常会想起。
日子如流水般过着,转瞬间便又是这许多年。听着自己少年时期的文字被动听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通过电波给传送出来,便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年轻的却还是那样的声音和不曾改变的少年情怀,如同那个年代的记忆。容颜老去,声音不老。
磁带依旧静静地转动着,“沙沙,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