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头琴声悠扬,草原辽阔无边。没想到在祖国的东北边陲,我竟与家乡洛阳不期而遇。
扎赉诺尔博物馆位于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这里靠近中国、俄罗斯、蒙古三国边境,以收藏猛犸象化石闻名于世。那次我到博物馆参观,本是冲着猛犸象化石的名气而去。史前巨象的骨骼化石高耸庞大,足够撼人心魄。但博物馆给我最大的惊喜,则来自“拓跋鲜卑的迁徙之路”专题展览。
根据介绍,鲜卑人最早生活在大兴安岭深处的嘎仙洞地区,东汉年间迁徙到水草丰美的呼伦湖附近,也就是今天呼伦贝尔所在的这片草原。他们在此生活了200年左右,放牧牛羊、繁衍生息,部落逐渐发展壮大。随后,鲜卑人又不断向西南迁徙,实力日益增强,于公元386年建立北魏,逐渐统一北方。公元493年,雄才大略的魏孝文帝迁都洛阳,实行汉化改革,至此鲜卑人融入中华民族的大家庭之中,是我国民族融合史上的一件盛事。
站在“拓跋鲜卑的迁徙之路”专题展厅中,眼前是琳琅满目的出土文物和翔实生动的文字图片,我看到了颔首微笑的卢舍那大佛和遒劲雄强的《龙门二十品》,仿佛又置身于龙门石窟。在《拓跋鲜卑迁徙路线图》前,我久久注目,因为路线的尽头是两个熟悉又醒目的汉字——洛阳。那一刻,一种自豪感在我胸中翻腾汹涌。
洛阳与呼伦贝尔相距2700多公里,但因为历史与文化的联结,让我觉得两地“天涯若比邻”。这种“他乡遇故乡”的惊喜与感动,我在旅途中曾不止一次遇到。
几年前的一个冬天,我在上海世博会博物馆参观,恰逢这里举办“中国连环画特展”。进入展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展览导言”,导言的第一句话就牢牢吸引了我的目光——“中国的连环画,起源于洛阳烧沟汉墓出土的壁画《二桃杀三士》”。
我曾多次在家乡的博物馆中见到过这幅壁画,壁画人物形象生动传神,将鲜活的历史场景呈现在观众面前。郭沫若曾称赞其堪比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名画《最后的晚餐》,没想到它还像源头活水,孕育出中国连环画。
穿行于展厅,我又看到了那些陪伴我童年的连环画:《三国演义》《说岳全传》《聊斋志异》,仿佛故友重逢,分外欣喜。想到这些儿时伙伴的“祖先”,竟是来自家乡洛阳的汉墓壁画,激动之余又平添格外的亲切。
次日傍晚,我来到浙江乌镇。冬日的江南水乡,小桥流水,树影斑驳,华灯初上,静谧幽雅。我在石板路上漫步,街边是各色店铺,陈列着精美的文创产品,其中一家悬挂着“洛神香囊”招牌的小店引起我的注意。
怀着好奇,我推门入店。展柜中是各式各样的香囊,小巧精致,芬芳馥郁。店主是一位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女孩,坐在灯下临帖,临摹的是元代书法家赵孟頫书写的《洛神赋》。我问她店名的来历,女孩笑着告诉我,她是曹植的粉丝,特别喜欢千古名篇《洛神赋》,洛神是她心目中完美的女神形象,正适合作为香囊的“代言人”。
她指着刚刚写好的毛笔字轻声念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女孩神情陶醉,我亦深受感染。得知我来自洛神的故乡洛阳,她颇感惊喜:“洛阳真是一座有文化的城市,有时间我一定要去洛阳,看看曹植遇到洛神的地方!”
类似的话,我在福建泉州的洛阳桥上也曾听到过。那是一个夏日,我伫立在泉州洛阳桥上,桥下的洛阳江碧波荡漾,小舟飞驶。桥头石碑上的“洛阳桥”三个大字雄健挺拔,庄严夺目。虽是初次到此,久别重逢的亲切感却霎时涌上心头。
在桥上,我遇到一对来自上海的老年夫妻,得知我家在洛阳,他们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泉州为什么会有洛阳桥?”于是我向他们讲起西晋末年的“永嘉之乱”和客家先民的“衣冠南渡”。当年客家先民从西晋都城洛阳出发,其中一部分来到泉州一带,他们思念故土,便将此地的两条河命名为晋江和洛阳江,把洛阳江上的石桥称为洛阳桥。至今世界各地的客家人还自称为“河洛郎”,公认“根在河洛”。
在他乡邂逅洛阳,这样的场景多次发生,既让人自豪,又引人思索。我们为此自豪,更有责任去讲好“洛阳故事”,让家乡更加熠熠生辉,近悦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