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孕育希望,昭示生命。一缕和风,融化冰雪;一瓣嫩芽,充满生机;山清水秀,明媚如画;就连那人,也恰似春的使者。
初春,与文友陈留道在电话中畅谈文字,他那铿锵的嗓音、明快的语速、开朗的性格、敏捷的思维、十足的底气,一如30年前我们相识时那样,让人觉得如此一位耄耋老人,生命中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春雨后的下午,我驾车沿新伊高速去革命老区赵保镇找老陈寻解。穿越锦屏山隧道,透过车窗,俯瞰土地平阔、房舍俨然,有1万余人的东赵村,像一颗璀璨的珍珠镶嵌在群山环抱的盆地里。
这里,是我儿时心中距离英雄最近的地方——
一天,老师捧着一本书,深情地讲着《王三山搬兵》的故事:1945年3月,日伪军将八路军驻扎地东赵村包围,情况万分危急,党组织派王三山去给八路军主力部队送信。他扮成盐贩,将信藏在烟袋杆中,途中敌人盘查,对他严刑拷打,他坚强不屈而化险为夷,圆满完成任务。八路军大部队火速赶到,内外夹击,击溃敌军,取得赵保保卫战的重大胜利。
课后,我站在凳子上,在教室里的《宜阳县地图》上认真查找故事中的地名,发现王三山经过的路线与家乡不远时,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到东赵村,觉得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幸运和幸福的,这里有许多革命故事,有过多次激烈的战斗,有120名烈士长眠在赵保革命烈士陵园。每到赵保,我都着力找寻革命遗迹,因见到90岁的老党员张兆功在当年传播革命火种的大众图书馆义务管理图书,成稿《大众图书馆:老区精神文明建设的阵地》,在《洛阳日报》一版头题刊登。
下高速,进东赵,远远就看见老陈那火红的围巾和一街两行的串串大红灯笼,在明媚的春光下鲜艳夺目。
一见面,老陈就拉着我到他的工作室,只见靠北墙一排桌子上,码放着《学习笔记》《报纸剪贴本》《文化活动日志》《戏曲唱词本》《戏曲唱腔集锦》等;靠南墙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块块群众文化活动奖牌;西墙上贴着几十幅群众文化活动照片;东墙下放着乐谱架、话筒杆和音箱等文艺器材。
欣赏着《戏曲唱词本》里的精美文字,问:“这是从电脑上抄的?”老陈说:“去洛阳看戏,老伴用手机拍的字幕,回来后我誊写的!”听罢,我再次对他近乎痴迷的文化热情所感动——老陈最早写文章也只是些“豆腐块”,突然有一天,他提着一袋有关赵保历史文化的书稿让我提意见,不久,他又写了两册。惊愕之后,我发现是勤奋让老陈的写作能量陡然爆表。
老陈每天早早就到工作室,读书看报,整理资料,书写笔记,邀请戏友切磋戏艺,组织文友吟诗写字。
我翻阅着《报纸剪贴本》,问:“现在有多少本?”老陈说:“130多本。”我们认识时,他就在剪贴报纸,现在,网络查询资料虽便捷,可他剪报坚持不辍。
“那些《报纸剪贴本》在哪儿?”答:“在家里,去看看吧!”
老陈的儿子盖了座五层楼,辟出顶楼,让老爹尽情舞文弄墨。上楼进屋,书香扑鼻,桌子上、柜子里、条几上,摆的都是报纸和书籍,在满墙字画中,有十多幅风格一致的书法作品,那是老陈从69岁到80岁过生日时,赋诗言志、抒发人生感悟、寄语子孙后代的见证。
见房里放着几个箱子,问:“里边是啥书?”老陈说:“几十本剧本。”看我不解,老陈便讲述他那激情燃烧的青春岁月——
年轻时,村里组建曲剧团,要把赵保革命故事搬上舞台,听说后,他就加入剧团,多年间,从配角到主角,从好人到坏人,他演过100多个角色。我问:“歌唱赵保革命根据地是哪出戏?”老陈说:“《伊洛春雷》!”
打开箱子,剧本有手抄本,有印刷本,老陈说:“过去都是手刻蜡纸油印剧本,时间一长,字都模糊了,得抓紧手抄保存。”
听说他在曲剧《焦裕禄》中扮演焦裕禄,我说:“来一段!”只见他轻脚碎步在屋里走了半圈,一个亮相,唱道:“迎风雪走四乡认真察看,兰考的灾害很不平凡,党派我来任县委书记,艰巨的重担勇承担,和群众同呼吸共患难……”
饱满的精神,激扬的旋律,眼前,这位从剧团转岗到乡文化站的文化老兵,20年来退而不休,心无旁骛地义务投身群众文化事业发展,接续革命先烈们谱写着这片红土地上为人民谋幸福的精神谱系,而他从中汲取着丰富的精神营养,难道不是他生命活力的源泉吗?他那吻合传统“以一念代万念”养生之道而一生专注一件事的人生执着,难道不是他的生命秘密吗?难道不是对“革命人永远是年轻”的生动诠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