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之将至,是否要和宿敌化解怨仇?这个问题苦恼了不少文化人。
鲁迅先生晚年说:“我的怨敌可谓多矣,倘有新式的人问起我来,怎么回答呢?我想了一想,决定的是:让他们怨恨去,我也一个都不宽恕。”(《死》)
鲁迅这话是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下说的,恐怕不能据此就推断他绝对不主张文敌之间的相互宽恕,先生毕竟写过“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诗句。
在俄国文坛,屠格涅夫树敌不少。法国作家安德烈·莫洛亚在《屠格涅夫传》里不无幽默地说:“他(即屠格涅夫)有一种既能冒犯保守派又能触怒革命派的惊人本领。”
莫洛亚说的不无道理但也不够确切。冈察洛夫和列夫·托尔斯泰既不“革命”也不“保守”,但1860年屠格涅夫与冈察洛夫对簿公堂,当众宣布绝交;1861年屠格涅夫与托尔斯泰发生冲突,几乎要决斗。文人之间的争执,原因很复杂,有时甚至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不过,屠格涅夫对人世间的恩恩怨怨有个非常明确的看法,那就是:年轻时可以结怨,年老时应当解仇。
1855年写作小说《罗亭》时,屠格涅夫把这个观点通过罗亭的同窗老友列日涅夫之口说了出来:“要知道我们是最后的莫希干人了!在年纪轻轻、来日方长的时候,我们尽可以分道扬镳,甚至怒目相对,但现在渐入老境,知交凋零,而新的一代又与我们擦肩而过,我们应该守望相助,彼此扶持才对。”
9年之后,屠格涅夫在写给刚刚与之言归于好的冈察洛夫的信里,重复了“我们是最后的莫希干人”这句话:“我们是最后的莫希干人。我愿意再说一遍,我衷心高兴,我的手心重新感觉到了您的手心的温暖。”
屠格涅夫与赫尔岑的和解是在1867年。屠格涅夫把刚出版的小说《烟》寄给了已经绝交多年的赫尔岑,顺便附去了一封诉求和解的信:“您已经过了55岁,我明年也满50岁了。这年龄是和解的年龄。”
1877年7月,屠格涅夫与涅克拉索夫化敌为友,是在气息奄奄的诗人的病榻前。
1880年,趁参加普希金纪念碑揭幕仪式的机会,屠格涅夫也曾设法与陀思妥耶夫斯基和解,但失败了。
(摘自《广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