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熟时节,田野里涌动着金色的麦浪。不由得,想起从前的打麦场:麦垛如山,空气里都是麦香,夹着土腥味儿,好闻得很。
打场,始终都在抢。摊场、翻场抢太阳,晒得越干越好;碾场、起场抢时间,千万别落雨塌了场;扬场抢风头,等到半夜好风起,爬起来扬场,是常有的事儿……如果遇到天变,更是一场恶战,那可是从老天手里抢粮,能把人累瘫。路上,拤着腰趔趄而行的大有人在。
打麦,首先要力气,得能扛下那争抢时间的辛苦劳累;还要有技术、能打配合,一个人“唱念做打”样样上手,方能在打麦场上游刃有余。
起初,我虽已有两年打麦的“履历”,却仍然力不从心。比如扬场,我只能用一种架势应付,一锨抛出去,麦籽和麦糠老是落到不该去的地方。成手就不一样了,两手交换自如,木锨调方向,洒脱又帅气,撇锨划出一道弧,迎风撒出去,一个天女散花,糠屑随风走,一帘麦籽均匀落下,哗哗——唦唦——阵阵麦雨,满场开花,把人眼都看直了。
下功夫揣摩修炼!多年以后,我不再外行,终于入门了。那种得心应手的感觉很爽,虽然人累得直拤腰,但那种掌控自如地快意“挥洒”,却让人自恋得“沉醉不知归路”。
麦,扬出来了,看着那道金“麦岭”,大家红光满面,同时,心里却又七上八下:急于想知道是丰收还是歉收。如果“多收了三五斗”,那就意味着一年生活的丰盈,更能证明这一家人能干。所以,攒堆装袋的那个时刻,人们都是压着心跳睁大了眼。“10袋800斤,折算亩产530!”一片惊叹:厉害呀!
扛麦桩(长布袋装成的麦袋)也有学问。石磙是黑大个儿,能“力拔山兮”,人家是硬扛:两只胳膊一揽抱起麦桩,肚子一鼓直接往肩上托,踉踉跄跄上肩。二爷就不一样了,这位看着文弱的教书先生,先把麦桩斜靠在微屈的左腿上,悠几下,顺势借力倏然就上肩了,那种洒脱,引来一片喝彩感叹。
打麦场上,一个个灰头土脸。一收工,掂起布衫直奔大水库,一头扎进深水里,等钻出水,已经到了对岸。把满身的烟尘和疲劳,一股脑儿抖给一库清水,留给自己的,全是劳作后的快感。
现在高度机械化,收麦打场二合一,简单得像走亲戚——背着手看机器连收带打(脱粒),在地头灌麦就成了。打麦场曾经承载过的繁忙、辛劳与快乐、开心,将永远留在那个时代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