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黄六月，豫西老家最忙的农活儿是麦收。

一场干热风吹过，满坡，满岭，到处一片金黄。站在火辣辣的太阳下，近看麦田波浪滚，远看四野像油画。

一大早，父亲就来到自家麦田边。他掐下一个麦穗，轻揉轻搓，吹去麦糠，然后放进嘴里可劲儿地嚼起来。父亲一边嚼，一边还点着头念叨着什么。在此之前，父亲已经从集会上买回了扫帚、木锨、桑杈和镰刀。村南边的菜地，也已经被父亲平整碾压成为麦场。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就等着麦子熟了。

麦熟一晌。小满节气过后不久，父亲便把这句“麦收真言”挂在嘴边。事实的确如此，早上看上去还夹带有青色的麦田，中午过后便青色褪尽，满目金黄。第二天天还没亮，霍霍的磨镰声就开始在院里响起。那声音是起床的号角，姐、哥、我，谁也不敢懒床，一个个揉着惺忪的眼，匆匆穿衣，匆匆洗脸，匆匆站在院里等着父亲发号施令。

出发了。姐牵着套在架子车上的牛，哥驾着车，我和母亲坐在车上，父亲则拿着一把镰刀，与车并行，像是领队的班长。

天上的星星还很稠，一个个对我眨眼睛。我试图找到启明星，可每一颗都那么亮，找着找着，就在母亲怀中进入梦乡。再次醒来时，架子车已停在麦田旁。睁开眼，我看到父母和哥、姐正在麦田里挥舞着镰刀，一抓、一抬、一挥、一放，一垄垄麦子被割倒后，摆放成堆。

架子车上还放着一把镰刀，肯定是父亲给我备的。拿起镰刀，我快步走到哥、姐中间，左手抓麦子，右手执镰刀，用力往怀里一带，一股钻心的疼却突然从左手上传来。我大叫一声，扔了麦子和镰刀，只见左手小指被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正顺着手指往下滴。

“赶紧让娘看看！疼不疼？”母亲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心疼。

我眼里噙着泪不敢说疼，还偷偷地看向父亲。父亲停了割麦，掏出旱烟袋，点燃并快速地吸上几口后，向我走过来。

不好，父亲要揍我。我急忙向母亲身后躲去，但父亲已抓住了我的胳膊，吓得我哇哇大哭。

“嚎啥哩，一点儿小伤怕啥！”父亲不由分说，抓住我受伤的手，把烟灰按在了伤口上。原来，父亲是要给我“疗伤”……

现今，富裕起来的家乡早已今非昔比，耕种收割都实现机械化，乡亲们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劳作了。但儿时麦收的场景，已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中，每每想起，满满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