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夏雨一层黄,三层夏雨麦进仓。初夏的细雨里,麦子贪婪地吮吸着玉露琼浆,一个个吃得滚瓜肚圆,细听,有麦子灌浆的声音。
又见麦黄,又闻麦香。圆滚滚的麦粒儿让我想起了圆滚滚的麦黄蛋,那蛋黄黄澄澄的,起沙流油,入嘴香气四溢,那香味勾引着我童年的小馋虫,让我欲罢不能。
麦黄蛋是母亲腌制的咸鸡蛋,我喜欢叫它麦黄蛋,因为只有在麦黄之后才能吃到。
那年月,村里人都喜欢提前备一罐麦黄蛋,到麦收时作为一道硬菜煮着吃,省时还能作为麦收时节干重体力活的营养补充。
每年一开春,母亲就开始执行她的攒蛋计划。母亲会把鸡窝打扫得干干净净,让鸡们有一个舒适的环境。她会去河里捞鱼腥草,剁碎拌上麸子或玉米面给鸡们加食。母亲小心伺候着她的鸡。当看到母鸡们的脸开始一个个涨红,那“咯咯大”的炫耀似的叫声此起彼伏,母亲这才露出微笑。
母亲每次收蛋,都像捡宝贝一样小心翼翼,收的鸡蛋被放在竹篮里,竹篮被挂在房梁上防止老鼠偷吃鸡蛋。攒得差不多了,母亲就开始腌制麦黄蛋。
母亲会把挑选好的鸡蛋放进父亲的老白干里,雨露均沾一下消毒,再从灶台里扒出草木灰,拿出用八角、花椒、桂皮熬制的香水,把香水跟草木灰搅拌成糊糊状,再把这些糊糊均匀地涂抹在鸡蛋上,撒上盐,最后放进干净的瓷罐里,封口,盖盖儿。腌制的过程一气呵成。母亲直起腰,撩一下额头的秀发,像完成一件伟大的艺术品。
这以后,每天做饭,我都会追着母亲问麦黄蛋能不能吃。母亲总是摸摸我的头说:“娃呀,性急吃不着热豆腐。麦子黄梢的时候妈让你吃个够。”
麦黄时节,布谷鸟唱歌,麦子飘香,我终于吃上了盼望已久的麦黄蛋。麦黄蛋对麦收功不可没,割了一上午麦子的大人们,回到家早已累得瘫软如泥,巴拉几个麦黄蛋,洗净丢进米汤里就可以躺在凉席上歇会儿啦。
如今,在我的家乡,村民们已经很少自己腌制麦黄蛋了。每到麦黄时节,我还是很怀念母亲做的麦黄蛋,它承载着我太多的乡愁记忆和童年快乐。每到这时,儿时的一幕幕图景都会像过电影似的浮现在脑海里。今非昔比,怀旧让我更加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