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说我那房子的装修,他唯一看上的是灯光。让我问问,看人家有时间没,他也照着弄。我说问啥问,直接找他呗。他问找谁?我说老冀呀。
说起老冀,我心里总是暖暖的。早先,我管后勤,他是电工。那年,厂里产品结构调整,要有一部分人下岗,老冀就在名单上。厂长说不管谁下岗,大家先把节过好,十五的灯笼,都得给我亮起来。那时刚兴交谊舞,厂里年轻人多,很多人跳舞那架势,跟摔跤差不多,但瘾特大。原本醉翁之意,也不在酒,更何况还有猜灯谜领小奖品等活动。大家期盼已久。
十五那天,真是雪打灯。鹅毛大雪,漫天飞舞,电线上,堆着厚厚一层。陈师傅50多岁了,站在梯子上,指头冻得跟红萝卜似的,腿悠悠地颤,会堂房檐下一圈儿的红灯笼,他也没接通几个。照这速度,抓瞎是肯定的。
我扶着梯子,急得直冒汗。后勤就俩电工,今天冀师傅歇班。搁平常好说,请他加个班。现在去找他,如果他来一句:这时候想起我来啦?上来就怼个仰八叉。我思前想后,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提了一兜苹果,硬着头皮,陪着小心,臊眉耷眼地去找他。冀师傅正在吃饭,见我先是一愣,看我掂着苹果傻呆呆地站着,马上明白了。他放下筷子说,走吧,别愣着了。我俩便没身在茫茫的大雪中。
冀师傅年轻力壮,上下梯子跟个猴子似的。老陈再打个下手,我在旁边帮忙。很快,会堂的一圈灯笼都被点亮了。
晚会如期举行。雪下得更大了,厂区被罩在雪雾之中,模糊不清,只有会堂的灯笼,红彤彤地照亮了一片,在雪地上,反射出亮亮的光,分外醒目。
我长出了一口气。冀师傅取笑我:“看你到我家那傻样,有那么为难吗?陈师傅马上要退休了,你让他去哪儿找工作?这样的决定我理解。咱也是个党员,这点儿觉悟能没有?”这话,像一团火,让我的心里一下热乎起来。他指指那红彤彤的灯笼说:“看,前方有灯,大家早晚是会团聚的,困难只是暂时的……”
和老王一起到了老冀家,俩人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说明来意后,老冀说,老陈刚走,他也是装修的事儿,都是你那条街的。安置房顺利交工,恭喜恭喜!
从老冀家出来,已是万家灯火。我想起了老冀当年的那句话:前方有灯,大家早晚是会团聚的。他说的一点儿都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