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具是村庄的附属,亦是田园稼穑的伴侣。
在乡村,常见的农具大多由铁质的头和木质的把结合而成。如犁和犁杖,镢头与镢柄,锄头与锄把,铁锹与锹把,镰刀与镰把,铁耙与耙把,铁钗与钗把……
其他的还有那些由柳条或藤条编织的簸箕,由竹篾编织的竹篮、竹篓、竹筐,以及传统的木耧、风车、纺车、织布机……
在与泥土一块过日子的岁月里,和五谷六畜休戚与共的父亲和母亲,心里一直保持着农具的体温。
为完成一件相互默契的农具,我常常看到父亲为选择一根良好的农具的把而煞费苦心。农具的把多用瓷实的山杂木材,如上好的镢头把或铁锹把,就得用刺槐木或梨杏木,使其耐得深掘。锄把与耙把,一般多用柳木或桑木,一来木质绵软,二来使用着轻巧。遇到一根可以做农具把的优质木料,为使其不变形,父亲拿回家首先将其放在柴草烟火中熏烤,而后拿出来揭下干皮,露出木芯。木芯上有着刺角或小疙瘩,父亲便找来碎碗瓷片在木柄上反复地刮,刮得地下现出一堆木屑花儿,父亲用手上下摸着光溜了,拿过斧子将下端砍削一番,方才套入农具铁质的箍头。农具铁质的头和木质的把相结合的那一刻,伴随着在石头板上紧密套牢的叮当声,一件农具便趋向完美,树起了形象。
我习惯倾听农具在泥土和收获中游走的声音。犁铧掀开泥土时泥花绽放的声音,镢头掘地时劲道的声音,锄头在垄亩禾苗间蠕动的声音,镰刀在庄稼根部敏捷刈割的声音……静听农具和泥土交谈的声音,犹似谛听一支至纯至臻的天籁。
泥土喜欢农具的梳理,农具亦摸得透泥土的脾性。农具为泥土而生存,它们一向和睦相处,从没有恶语相向,异议纷争。
农具不仅是农人耕作的用具,还是他们精神的寄托。
在田野上,我不止一次地看到,劳作疲惫的父亲和乡亲们,用农具的柄或把做枕,和衣躺在泥土之上,头顶蓝天白云,惬意地小憩。
把握着得心应手的农具,就是把准了泥土的脉络。农具和泥土情投意合,它们的情感波澜,关乎着一年里春种秋收的丰与歉……